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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出谷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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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還沒走,又為何要問自己這話,自己與他素來沒有交往,即便當日同在仙界,武陵上仙聞名天下的時候,自己還只是襲月的一個小弟子,可以說雲川是與師父玉虛子齊名的人物。

聽雲川又問:“落花讓你回去闌珊谷,你卻打算繼續住在這裏?”秦子凈依然沒有回答,內心卻很是迷茫,不知道何去何從。

雲川又說:“你我皆知,她即便在魔宮也不甚安全,天帝這個老狐貍怎麽可能輕易放過她?即便你入了魔道,恐也難保她周全,依我之見,須得將她藏在一個連仙界的窺天境也找到的地方……”

“你……你可有辦法?”

雲川的過往,秦子凈是一清二楚,為了被仙界處死的徒弟,他遁入魔道,這事在當時傳的沸沸揚揚,人盡皆知,人們多持惋惜同情的態度,然而當時的秦子凈卻沒多少感覺,秦子凈的性子是一貫的冷淡疏離,又哪會將這事放在心上?現在來看,他們二人可謂同病相憐,便如仙魔對峙那日漣漪說的,雲川他也是有著師徒不倫之戀前科的上仙。如今自己封印魔力內力大損,雲川的修為怕還在自己之上,而且他是仙界成名多年的上仙,許懂些仙界的隱秘之事,願意出手相助也未可知。念及此處,秦子凈忙又追問了一句:“你可有什麽辦法?”

遠處的雲川雙臂交叉,抱在胸前,看著秦子凈焦慮的模樣,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神秘莫測的笑。

☆、夜行

落花跟著覆疏先行離開,人前尚且淚流滿面,如今在人後更是痛哭流涕,不能自已,仿佛這是生命中最不能承受之痛。任覆疏怎麽規勸都無濟於事,最後覆疏只得放棄。他斜倚著結果,百無聊賴的掠起了垂到前襟的一縷金發,指尖輕輕勾著發梢畫著圈兒,把玩著,還不時擡頭看看流淚不止,肝腸寸斷的落花,一副漫不經心又玩味十足的樣子,待那哭聲終於低下來的時候,他才緩緩開口:“又不是生離死別,怎麽哭的這麽傷心?”

對落花來說,這無疑就是訣別,落花不答,小聲抽噎。

“好了花兒,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你不想讓他入魔道,你讓他回闌珊谷,你心裏記掛他,為他著想,這麽做也是對的,再說等你成了魔神,不再忌憚仙界的時候,你們總還有再見的時候!那時候天下都在你掌控之中,還不是任你為所欲為?怎麽還要哭的這麽傷心?”

“我成不了魔神……”落花嗚嗚咽咽的嘟囔了一句。

“不要氣壘,都知道你是天生的魔力繼承者,只要能保住命,總有一天你會成為魔神,等你成了魔神,你就可以雄霸天下,為所欲為了。盡管這個過程很是艱辛和不易,但是我們魔宮會是你的庇護所,所以你也不必過於擔心。”

若不是覆疏,今日還不知道如何收場,落花心裏感激他,本想把洛世奇“先死而後生”的秘密告訴他,但是又怕他會向上次那樣,把這秘密透露給師父。權衡左右,還是決定不說。這次她跟魔宮走,不過是解燃眉之急,不然師父如何會放她離開?她寧可死也不想成為魔神,不想放出洛世奇,更不想叫他的奸計得逞!既然她成不了魔神,她如何還要待在魔宮,連累魔宮眾人呢?

落花一早就打算好了,先跟覆疏到魔宮落腳,趁他們不備再偷偷溜出去,到時聽天由命,自生自滅,若是被仙界抓到,被殺了也無怨無悔。卻不知今日魔宮如何來的這麽及時?她心裏猜到許是鐘離沫前去通風報信。

“你怎麽找來的?可是鐘離沫告訴你們的?”

覆疏臉露驚訝:“這可奇了,這等隱秘之事你如何能知道?”

“他也來過海底,告訴我們襲月來襲在即,讓師父早作打算。”

“哈哈!想不到這武陵掌門倒也是個多情的人兒,許是他見襲月出兵太快,怕秦子凈出什麽差錯,這才來我們魔宮報信!”說到這裏,覆疏忽然停了下來,狡黠的眨了眨那好看的含著水似得眼眸,“上次仙魔對峙,因我護著你,仙界中人都當我已經拜倒在你的石榴裙子,大抵這就是他前來通知我的原因。可是花兒你說,我有,還是沒有呢?”

“世人不懂覆疏,覆疏勿要在意!”落花知道他在玩笑,不由得勉強一笑,“只有我自己知道,覆疏不過是憐惜我罷了!”

“你可真的懂嗎?”覆疏瞪著那雙冰藍色的眼睛,直直的看著落花,像要勾了她的魂兒一般,“洛世奇已經死了,仙界殺了你的孩兒,你跟秦子凈也分開了,如今你孤身一人,沒個依靠,若你不介意,改嫁於我倒也無妨呢!”

落花微微一笑:“我與師父生出亂倫之事,又嫁過人,懷過孩兒,如此身份,如此經歷,覆疏你怎會願意娶呢?”

“你當真承認你跟秦子凈是師徒亂倫?雖然剛才你跟秦子凈作別的時候也是這麽說的,但是我卻不信你真是這樣想的,你不過是順著主流觀念這麽說。其實在我看來,但凡是真愛,全身心的投入,全心全意的付出,便不能算亂倫,何況秦子凈他只是收養了你,又不真是你父親!”

這話說話,見落花低頭不語,覆疏又追問一句:“你心裏也是這麽想的,對吧?”

“不管我是怎麽想的,都不能改變現實,更不能改變過去!到了今天,我甚至連默默的喜歡師父都覺得是一種錯,是對他的侮辱和褻瀆。當年師父曾說我們犯下大錯,但是這個錯誤,對我來說卻是我青春裏,乃至整個生命裏最美好的一段回憶。”

覆疏不以為然的笑笑:“青春?你會青春永駐長生不老,再說你今年才十六,你的路還長呢!現在就如此傷感,是不是太早了?”

落花也不去解釋,只嫣然一笑,發自內心的說:“覆疏我最應該感謝的人,就是你!每次我遇到危險的時候,總是你一次又一次的搭救我,我卻一直沒有機會報答你,以後……”

覆疏雙手抱在胸前,半瞇著眼睛,似笑非笑的與落花玩笑道:“以後怎樣,是要以身相許嗎?”

“覆疏……我配不上你!”

“是配不上我,還是配不上秦子凈?”

“都配不上,我已經是殘花敗柳……”

“殘花敗柳?怕是有人不在意呢!對於秦子凈來說,他要真的喜歡,哪怕對方是個男人他都不在意,何況你這麽個嬌俏、可人憐的小模樣呢?是不是?花兒,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你還好好的,應該有新的生活。”落花沒有再答,這樣的心結,豈是別人三兩句話可以開解的?

“咦!你鬢上戴的這是什麽?一閃一閃發著藍光,可是蝴蝶?”

落花忙摸了一下鬢角,將那朵蒲公英小心翼翼的取下來攤開在掌心。透過這閃爍著細碎的淡藍色微光的小花朵,她仿佛又能感受到師父握著她的手,與她一起徜徉在海水裏的那種溫馨從容的感覺,成千上萬的蒲公英在他們四周落下又飛起的奇妙的瞬間已經深深的定格在她的腦裏……她知道若她還活著,以後的她將永不會忘記今天!

落花又住進了原來的左護法宮殿,覆疏安排好她之後,就囑咐她好好休息,寬慰她說仙界若是來犯,魔宮也必能對付,讓她不要胡思亂想。

落花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月光明晃晃的照在床前,如水般賞心悅目的月色,落在李白眼裏,他能吟誦出那首傳誦千古的名篇“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但是看在落花的眼裏,不僅沒惹起她的詩意,反而惹得她一陣陣的心煩意亂。

忽然明亮的月光被一個陰影遮住了,是一個頎長的身影,莫不是師父尋來了?落花心裏莫名升起了一股期盼和渴望。那身影停在床前,卻沒有再動。

“是誰?”

“我只當你已經睡著了。”

落花聽出了聲音,心裏的渴望瞬間塌陷、分崩離析,面上卻還強裝無恙:“雲川,原來是你!這麽晚了,你怎麽來了?是有什麽事嗎?”

落花探下榻,借著月光打量起他來。雲川看穿了她的心思,問她:“是把我當成秦子凈了吧?”

落花一驚,忙搪塞道:“哪有,是嚇了我一跳!”

雲川微笑不語,落花又問:“你來找我可是有事嗎?”

“有,跟我走。”

“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可是,深更半夜的……”

話音未落,雲川就施了一個遁地術,物換星移,瞬間他們到了東海的岸邊。時令已近三月,南國已經是春風拂面,一派生機,但是這夜裏的海風吹在身上還是冷颼颼的,落花這才警覺起來:“你怎麽帶我來了這裏?”

雲川不答,一副你到了就自然明了的表情。落花看他這副冷淡、酷似師父的神色,莫名想逗一逗他,於是說:“莫不是雲川你又想回歸仙界了?這是要將我關進暗牢呢!”

雲川設了結果,與落花一起沈到水裏,這才回了一句:“你怕嗎?”

“我早就豁出去了,死也不怕,還怕什麽?”

“活著比死可難多了。”

他這話說的有理,落花一時也答不上來,就沈默了下來,但是這水下的路,還得有一陣,總是沈默也是不妥,加上她心裏對雲川一貫就很有些好感:仙魔對峙他幫著她教訓了漣漪;上次在魔宮,她被洛世奇所傷,又是他來醫治。且不說這些照顧和恩惠,便是他的身份——這樣一個仙界傳奇一樣的人物,卻窩居在魔宮,也不圖魔王的位置,甘心居於人下,只做一個護法——他身上透出來的淡淡冷冷、不同於常人的氣質,讓她很有幾分向往!

想到上次去魔宮外面的荒林找他,滿目荒涼之中,唯獨一座木屋,突兀的立著。師父尚且隱居在闌珊谷那樣的一個世外桃源,雖然住的也是茅屋,但是那裏有桃花,有綠竹,也有清澈的溪流。雲川的住處卻不可同日而語,問他,他卻說這裏安靜,往日落花也沒多想,今夜想起,對他又多了一份不同的理解。荒林和美景,在他心裏,都能等閑待之,可見他心裏的渴望早已經幹涸、枯竭、斷落。嫣兒死了,他成了行屍走肉,這麽多年他離群索居,心裏的孤苦,誰又能懂?

“雲川,你都好吧?”

見她盯著自己看了半天,凝眉苦思的樣子,又忽然問出這麽一句,雲川楞了一下,朝她點了點頭,問她:“我讓你想到你師父了?”

落花搖搖頭。

“也許你師父願意隨你入魔,他反正也不是上仙了,在哪都一樣,你又何必固執?”

“連你也這樣認為嗎?”落花搖了搖頭,“因為我知道,哪怕師父入了魔界,我們也不是仙界的對手。洛世奇的魔力那麽強大,尚且被畫天戟所傷,天帝又老奸巨猾,我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他會不惜一切代價除去我。若是師父獨善其身,定能自保,若他還要顧及一個不能成為魔神的我,總有一日他會被仙界重傷。既然是這樣,我何必還讓師父陪著我受苦?闌珊谷景色秀美,風景宜人,那才是師父應該待的地方。”

“原來你心裏早已經有了自棄的想法,既然是這樣,你也定沒打算長留魔宮吧?”

“不錯。”

“你今日肯隨我們走,只是緩兵之計,是不想秦子凈與襲月為敵?”

落花點點頭。

“小小年紀倒是用心良苦!如果秦子凈真的回了闌珊谷,你離了魔宮,誰還能護你?豈不是自尋死路?”

落花微微一笑:“上仙怎麽又忘了呢?剛你自己都說,活著比死更艱難,既然都是艱難,我何不在兩難之間選個不那麽難的?”

聞言雲川笑了,讚賞道:“倒是個聰明的丫頭,心思也是這般靈通剔透!”

忽然笑容止住,他輕聲呢喃了一句“上仙”就沈寂了下來,若有所思的樣子,半響才道:“已經許多年沒人叫我上仙了。我修成上仙那年三十有二,那時還沒有秦子凈,我是最年輕的上仙,想想當年的意氣風發,豈止是恍若隔世能形容的?”說完他自嘲的搖了搖頭。

結果飄向海底深處,四周慢慢暗了下來,雲川卻比師父細致,他一早就在結果裏點了燈。借著微光,落花打量起他來,他負手而立,神色落寞,消瘦的臉頰甚至有一抹倦容和病色,著的棉布青衫也甚是簡樸,一頭散開的白發隨意的披在兩側和背後。微弱的燈光照拂著他的周身,讓他看起來更加煢煢孑立,孤獨無依。

即便是這樣的雲川,他渾身上下卻有一種別人比擬不了的特殊的氣質。吸引你、征服你的不是他的長相,而是他的性格,和他的特殊的個人氣質和魅力。

☆、所謂六界

“我們到了。”

看到那熟悉的杏樹,落花驚愕的說不出話來:“這……”

“你以後就住在這裏。放心,這裏很安全。”

“安全?莫不是在玩笑?這裏怎會安全?襲月今日才找來……”

“我重新設置了結果,誰也找不到……”

落花將信將疑:“窺天境也找不到?”

雲川點了點頭。

“這不是師父的宅院嗎?當日他與……”想到鐘離沫,落花頓住了,“這結果原是師父設置的,真的連窺天境也找不到嗎?”

“這是我的院子,誰說是你師父的?”

“你的院子?”

“不錯,這原是凡間官宦人家的一處宅院,不知什麽原因一直空置,無人居住。後來我將這宅子搬來了海底,又設了結果,想是後來被你師父破了。”說到此處雲川停下來,沈思了一下,又道,“算來我已經有幾百年沒來這了,初入魔道的時候,還時常來看看。”

“可是……當時你是武陵的上仙,又不會住在這裏,為何要將這宅子搬來海底呢?”

“多年之前,東海龍王壽誕,嫣兒隨我一起來給龍王賀壽,路過這裏的時候,嫣兒跟我說她想到一個方法能叫結果躲過窺天境的偵查,我不信,但是嫣兒向來伶俐聰穎,總有奇思妙想,於是我施了‘乾坤挪移’的法術,將這宅子移了來。”

“她果真有辦法能躲過窺天境?”

雲川微微一笑:“窺天境確實偵查不到……”

落花驚訝:“你是她的師父,你尚且不會這樣的法術,她如何知曉?”

“不是什麽高深的法術,只是一葉障目的小把戲罷了,但是卻能掩人耳目。”

“那為何先前我與師父待在這裏的時候,還是被仙界知道了呢?”

“仙界用窺天境窺破的是秦子凈的結果。你現在在我的結果裏,這結果任誰也感知不到,窺天境也是無用。”

“果真?嫣兒想到的是什麽法子?”

雲川不答,反問她:“你現在很安全,可願叫秦子凈來陪你?”

落花沈默未答。

雲川又說:“距離你成為魔神還有些日月,日後你一人獨居此處也甚是孤獨,再說你修煉的時候,若是遇到困難,他也可以提攜於你。”

“不!”

“為何?”

落花艱難的哽出這個字,卻不做解釋,只勉強對雲川一笑,幽然開口:“這裏比暗牢不知好了多少倍,如此,我便在這裏終老吧。”

“當日我被梵天所傷,嫣兒將我安置在洞穴裏,她原想說服我,讓我跟她一起來這裏隱居。若不是她內力不夠,不能深入海底,怕是當時她就帶我來這裏了。其實在我看來,若能雙棲雙飛,在哪裏都是一樣,反之,再美的地方,形單影只,也是無趣,所以你不如讓秦子凈來陪你……”

“雲川,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此番引我前來,是救了我的性命,只是我不能再跟師父待在一起,這中間有很多隱情你不明白。總之今日是我跟師父的訣別,我這輩子也再不會見他!”

雲川大惑不解:“你今日還說想重新做回他的徒弟,現在給了你這個機會,怎又要拒絕?是何緣故?”

“我……我改了主意了,我現在只想一個人在這裏孤老終身。”

雲川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許是以為落花在賭氣,有時候女孩兒會沒來由的使使小性子,本也尋常。想到這裏他微微一笑:“你想在這裏終老?你是魔神,天生的魔力繼承人,千萬年才出一個,拯救天下的重任都擔在你一人肩上,怎能容你獨自終老呢?”

“拯救天下?”落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嗔道,“雲川你怎地也笑話我?都說魔力會顛覆六界,毀滅天下,禍害蒼生,我身負魔力,是不祥的禍水,是仙界追殺,人人喊打的妖魔,你又怎說是拯救呢?”

“這不過是仙界迷惑人心的一套說辭!若是魔力真的是禍害,為何自盤古開天之時就存在於世?歷經數百萬年,經久不衰,仍然健在,並且屢禁不止,永不能滅,這其中必然有它存在的道理。

世間本有六界,上古時期的一場浩劫,讓神界覆滅,從此只剩仙,人,冥,妖,魔五界。以天帝為首的仙界掌管了仙,人,冥三界,其中人界雖然看似平凡,卻是這六界的根基——其他幾界都是由人演變幻化而來:凡人修煉可以成仙,甚至成神;凡人死後入了冥界,會有來世,或繼續為人,或成為牲畜草木。成為人的是在重覆上述步驟,成為牲畜草木的,只此一世,死了便是死了,不可再入冥界,也沒法再修來世。

妖界比較特殊,犯了錯的凡人或者仙人,入了冥界的六道輪回,作為懲罰,即便轉世也不能再為人,只可投身為禽獸草木。禽獸草木修煉可成妖怪。妖界在五界之中地位最低——苦心修煉成為妖怪的畢竟只是極少數,力量上的懸殊,讓它沒法與仙界抗衡——有些妖怪甚至歸附仙界,一心修人修仙,謀求長生。佛法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仙界對於妖怪也有所謂的仁慈,仙人分為九等,仙界規定妖界的妖怪只能修煉最末等的仙人,但永不可在天庭為官,所以法術稍微高一些的妖怪都紛紛投身魔界,魔界是唯一能與仙界抗衡的……”

“等等雲川,既然仙界允許妖界修仙,為何又有等級限制?豈不矛盾?”

“若只是禽獸草木,倒還是隸屬仙界的管轄範疇,一旦修成了妖,對仙界來說就是異類,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仙界豈容妖怪繼續修煉,持續壯大,豈不是自樹強敵?但是仙界又一向自詡寬大為懷,怕落人口實,又怕妖界造反生事,作為安撫,這才允許妖界可以修煉最末等的仙人。”

落花忽然想起了墨玉。墨玉是一只修成人形的白狐,記得小時候,墨玉說人間也不是他的歸處,當時她不懂,現在才明白原來墨玉他在五界之中地位最低,一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讓墨玉這樣的妖,身份尷尬,處境艱難。卻不知墨玉這樣心地善良,溫潤如玉的公子前世犯了什麽大錯,要被投身為一只白狐?想到嫣兒無故被推下誅仙臺,想到即便鳳來儀為仙界犧牲,仙界仍然一味追殺自己……落花忽然明白了,莫須有的罪名何其多!怪只怪仙界不講道義,不問青紅皂白,一手遮天,為所欲為!

雲川又說:“仙,人,冥,妖,魔,這五界之中,前面四界,或多或少都有些關聯,唯獨魔界,與它們都不同。魔界的人不是生來就是魔,而是來自其他幾界,有我這樣的墮仙,有被仙界厭棄的妖怪,也有叛離仙界的冥界中人等等,基於各種原因入了魔道,我的例子你是知道的,其他的也大抵一樣。魔界存在的目的和宗旨是為了對抗仙界,推翻天帝,一統六界,稱霸天下。不過因為魔神的缺失,長期以來魔界一直是一盤散沙,成不了氣候,所以魔界眾人都在期盼魔神的出世,魔神出世之時便是魔界翻身之日!

如今你是天生的魔力繼承者,魔力失了還會再生,你是魔界的希望,更是天帝的威脅,天帝殺你,是為了保他的位置,維護他的政權,據說天帝統治天庭已經有上萬年之久。世間萬物,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是自然規律,無論凡間還是天宮,都是一樣。所以既然你是未來的魔神,怎能白白辜負一身魔力?怎容你在這宅院裏終老?

日後你成了天帝,六界俯首,四海臣服,萬民歸順,再不受別人的欺淩,更不需他人的庇護,是何等的暢快和恣意!花兒,你心思純良又一心向往自由,知你不喜歡這些紛擾,若你不想打理天下的瑣事,可以交給覆疏,覆疏對你倒是難得的用心,到那時天下會是一副新的欣欣向榮的景象!”

落花怔怔的看著雲川,對他有了新的認識:“魔神存在的意義原來這樣重大!是要奪得天帝的位置!策劃一場政變,發動一場戰爭呢!可是雲川,你不是一向不問世事,怎麽又跟我說這些?是因為嫣兒的關系嗎?你恨仙界?”

聞言,雲川微微一笑:“也許會有戰爭,卻不是政變,因為你不是仙界中人,本身不處在天庭的政治圈。現在的局面是仙界一心要殺你,你只得窩身在此處,苦心修煉,只有成為魔神,你才可能有機會翻盤,絕地反擊!這是他們逼你,你沒有選擇。

我是恨過仙界,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而且我最恨的也不是仙界,而是我自己。魔神是唯一可以與仙界叫板的人,我說這些給你聽,讓你領導魔界推翻仙界,做女天帝,因為這是魔神的使命,更是大勢所趨,我只是勸你順應天命罷了。”

落花若有所思,半天才開口:“但這是不對的,仙界是天下的主宰,天帝才是正統,連我父親都曾經是仙界的戰神,效忠於天帝,魔神若是推翻了仙界,豈不是有違天命,大逆不道?後人會永遠詬病於魔神!往後的歷史更是披露無餘,豈不成了後世的罪人?”

雲川搖搖頭:“這些便是仙界上萬年的統治裏傳輸給你的觀念,就是這樣的觀念奴役了你的思想。花兒,你也看到了,仙界並不正義,甚至可以說天帝是個卑鄙小人,他不講信用,出爾反爾,為了維護他的政權,他濫殺無辜,顛倒黑白,倒行逆施,別說是其他幾界,便是仙界自己人都已經怨聲載道。而且一個時代總會走入沒落,天帝已經統治了上萬年,早該改朝換代,推陳出新了!而現在,時代選擇了你,給了你永不消亡的魔力,讓你來結束天帝的統治,讓你開創一個新的紀元,你就該挺身而出……”

“雲川,你知道我不行,我沒有這個魄力,而且這也不是我的理想,我想的只是跟師父待在闌珊谷……”

雲川微微一笑:“剛才還說再不見他,這才說了幾句,就又改變了想法!”

“你取笑我?我雖這麽想,卻不能這麽做!哎,活著可真不開心,總不能如願,想做的事情做不了,不想做的事情一大推!人生總是苦多於樂,很是沒勁!”

“小小年紀,不可傷感。”

看著他的一頭白發,落花心裏感慨:許是你的苦比我還多,只是你不說罷了,許是大家過得都不如意,正應了那句詩“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天帝其人

落花站在杏樹下,看著不遠處的那襲青衫,忽然問道:“這宅院可有名字?”

“沒有,你給取一個。”

落花指著杏樹,又指了指後面的一排屋宇:“‘牧童遙指杏花村’,不如這裏叫‘杏花屋’?”

雲川沒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頭。

落花招呼雲川道:“雲川,你來坐,我還有話問你。”說著,她率先在杏樹下的石凳上坐了下來,不經意的擡頭,瞥見樹梢上掛著一環缺月,月雖不圓,卻很是明亮,照著院落,白晝一般的清明。

落花心裏忽然一陣傷感,多日沒回闌珊谷,不知道闌珊谷的月夜是不是也是這般清明如水?意由心生,不由得脫口問出:“你可知我師父回闌珊谷了嗎?”

“你想問我的就是這事?”

落花羞赧一笑:“不,我是想問天帝的事,還有幾個疑問,想問一問你。”

雲川點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若是魔界真的對仙界開戰,難免一場血雨腥風,即便最後魔神坐上了天帝的寶座,世人會說這是魔界篡位得來的,帝位來路不正,終是難以服眾!到時魔界當道,魔宮入住天庭,主持仙界事務,別說仙界的殘部,就是那些一直被天帝領導的其他幾界,豈會安於現狀、甘心被魔界統領?”

雲川微微一笑:“你可以把魔界改名叫仙界,你可以不稱自己為魔神,改叫天帝,如此,這天下不還是原來的天下嗎?只不過是少了一個與之對抗的魔界。同樣的道理,對於仙,人,冥三界也是一樣,什麽也沒變,只是換了一個新天帝,誰領導不是領導?秋月春風等閑度,日子還是一樣的源遠流長。

你若是覺得天帝這名字不好聽,可以換個帝姬、天後什麽的,什麽都好,只要你喜歡就行!”

“這……這不是顛倒黑白,混淆視聽?”

“這不是顛倒黑白,魔界不是黑,仙界也不是白,自古以來黑白就沒有明確的定義和分化,更多時候只是一個稱呼,有時甚至會互相轉化。你要知道,仙魔之間,永遠只是權利的角逐和鬥爭,而歷史,永遠都是勝利者的歷史……”

“這……豈不是逆天而行?如此重大的交替和變革,西天的佛祖豈能坐視不理?”

“這是無可避免的事,盛極必衰,物極必反,萬物都有盡頭,天帝領導的仙界氣數已盡,即便不是你,也會有別人來取代他,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且,據說原本西天的旨意是讓魔神擔任五界的統治者,當時的魔神還不叫魔神,叫神尊,後來天帝篡位,才改叫魔神……”

落花大驚失色:“篡位?你是說天帝之位本來是魔神的,是天帝篡奪了魔神的位置?不,不可能!如果真像你說的,西天的如來佛祖為何不管不問,不僅不懲罰他,反而還讓他統治了仙界上萬年?”

“這五界總要有人來領導,誰領導不重要,只要天下太平,相安無事即可。從來帝位的爭奪都是要流血犧牲的,而魔神,因為法術修為都是最強,所以一直是天帝之位的最有利的角逐者。但世上最厲害的不是功夫修為,而是人心,即便如魔神這樣天下無敵的神尊,也難保不被人設計陷害。

當日我還在武陵的時候,我的一位師叔祖喝多了酒,跟我們閑話當年天帝篡位的事,我當時也跟你一樣,根本不信,誰知第二天,天帝的天旨就到了,說師叔祖為武陵盡心盡責,為仙界鞠躬盡瘁,天帝體恤他的忠心和這麽多年的辛勞,如今他年事已高,遂令他離開武陵,歸隱別處,頤養天年。他收拾東西時候,我跟在他身邊,那時我還只是一個小孩子,他跟我說他惹禍上身,難逃一死,昨日他酒後的話,讓我萬不可對人說起,否則性命不保!”

“是天帝要殺人滅口?你後來有再見過他嗎?”

雲川搖了搖頭:“然後他就被仙界的人帶走,從此以後我再沒見過他。這位師叔祖是當時武陵輩分最高的人,他卻沒有尊長的樣子,最喜歡與我們這些小孩子一起玩,喝醉了酒,就會給我們說故事。

他說天帝繼位的時候,他也只與我們一般大。我們都以為天帝是西天的如來佛祖任命的,師叔祖卻說,當時繼承帝位的本該是魔界的神尊,神尊帶領魔界與仙界展開了一場大戰,當時的天帝還只是神尊駕下魔宮裏的一個不起眼的長史,因在這場仙魔大戰中,為神尊出謀劃策立了大功,又有一護法戰死,於是神尊提拔他做了新任護法。就在神尊加冕前夕,傳出消息,說神尊舊疾覆發,不治而亡,留下口諭,由新護法繼位。消息一出,魔宮大亂,眾人知道神尊本人是有自行修覆傷口的能力,即便受傷,也不會輕易就死了,此事萬分蹊蹺,許是一場陰謀和政變。再說神尊的左右使者,哪個不比新護法更有資歷接任帝位,哪裏輪得到他?所以大家都不服他,都說此事與他脫不了關系,恐是他的陰謀。

為除異己,新護法大開殺戒!魔宮的左右使者,除了他之外的三大護法,一夜之間,全都暴斃,在天地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剩下的魔宮執事,誰也不敢再言,如此他順利繼位,就是現在的天帝。

天帝繼位後,第一件事就是讓仙界的太史公編撰天史,總要一改再改,直到他滿意為止。所以現在的天史裏是不會有他篡位的記載,甚至連他的名字都沒有,關於他的存在只是一個符號:天帝——讓人們以為他生來就是天帝!

對於下面的那些不能信服的人,一概格殺勿論,這就是為什麽現在的仙界無人可用,因為當日跟隨神尊的人,已經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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